“老疯婆,我回来了!”
“呵,懒仔啊,你回来了!回家好回家好!明是大年夜了,看娘急的,天天站门口望村前,盼你回。”
“你仔又没死,急什么?”
“这狗仔,没一句好话。在家时,你懒散,动不动跟人家打架闹事,娘虽要骂你,可你毕竟还天天在娘身边啊。从你跟堂叔出远门学本事去,大半年就没回过,叫娘怎不挂心。” 娘费力地接下儿子肩上尿素化肥袋子,并伸手帮孩子头上擦汗:“儿,人说,在家千日好,出门朝朝难。你不小了,在外,要往好处学,不要像在家里那样,懂不?”
“知道了,知道了,别啰哩啰嗦。去,去店铺帮我买一箱可乐饮料回来,我喉咙快渴死了。”
“家有开水买那干啥,很费钱的。娘帮你倒水。”
“别废话!钱我有的是,把尿素袋拆开,拆开。”懒仔坐下来架起二郎腿,准备看娘大呼小叫出洋相。
“你这不懂事的孩子,老远把这东西带回家来干吗,还一大袋呢,不累死人啊?咱村里店铺有,我早买好了。呵,也是,我仔出门懂事了,晓得孝顺老祖宗了。也好也好,大年大节的,娘明天给你爹他们多烧几捆,让他们多保佑你,保佑你出门平安。”
“那是钱,是人民币,是能割肉吃的银子,不是冥钞懂吗!叫你老疯婆就没错!”
“这鬼仔。”
“不信啊,喏,这一张你去割两斤肉,这两张你帮我买一箱可乐。去,去试试。”
会儿,娘把东西搬回家来了:“真的好用的唷!哇这么多……”
“高兴什么,堂叔才算多着呢!他是人货车专车回来的。再说,堂叔又算什么,也是小儿科。那帮公司头们,还有那些公务大官儿,他们挣大头,一年起码上把千万,那才叫钱多的人。”
“嗯,不对啊?你们一下子就挣这么多的钱,来路正不,合不合法子啊?”
“老疯婆,你就别问那么多了,有了这钱,今后啊,你不用下地,不用割猪草,你轻轻松松快快乐乐在家享清福就好了!懂吗?!我告诉你,现在啊,能发大财的人,才不管什么法子,正不正路呢,傻P才那样。九十年代这人,有权,有钱,便是老爷!要不,又怎叫,怎叫什么,开开阀,让小小数人富起来?”
春节那几天,村里村外各种各样的一些人,陆陆续续上门道喜来了。
喜婶,你家发大财了!懒仔真有本事真有出息呀!
大姐,我闺女今年十八,高中毕业了!
喜嫂,今后你老要用水,喊大哥一声,我叫俺家小妞帮挑就行。
懒老板,我说,你这虽是农村,依你,四层楼算矮,该盖七层!
懒同志该当选劳模,应评为先进工作者!
懒生先富,要作为这个村的领路人,当村长书记什么的才对!
……
时间流得真快,一年一年地过去,懒仔挣的钱也真够多,一袋子一袋子往家里搬,娘眼睛一年也比一年的花了。
又有一个年三十,娘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,可娘依样还久久的站在门口,望着村前。
可是,这一回,娘等来的不是儿子,而是一群戴高帽子陌生的人。